。。隔天出院的事阿布已经知道了。他双手抱头面伏在膝上，抖瑟瑟的在那里哭泣。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吞泣，哭得异常凄惨。我从来没有见过阿布哭得那般哀痛，慌了。阿布不是一个爱哭的小孩。即使跌倒手脚都磨破了皮，他脸上总会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用小手拍拍身上的污泥，笑着告诉你他没事。记得有一次，院方为一位患有先天性血癌的小女孩办了一个小型的生日派对，幼儿科的每一位小朋友和护士都乐翻了。当时我刚刚入院不久，车祸重伤，双脚严重失去知觉需要做复健才能恢复行走能力。那天，我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像一具槁木死灰的尸体，黯然神伤。我颤抖着，身体瑟缩着，没有心跳，胸口绞痛，感觉迷茫，好像全世界都要将我放弃。病房外小孩天真的欢笑声此起彼落，病房内又简又寥，墙上的壁钟发出低调缓慢的节奏。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种沉闷的气息，凝结在这空气中，内心杂乱无章的暴雨骤起，泪早已滴下。病房外我听到了小孩的尖叫声，不是玩得不亦乐乎时会开心呐喊的那一种。可是我不在乎，眼神放空着，看着自己的双脚凝视良久。突然，门打开了。进来的是个小男孩，一把乌黑闪亮的黑发盘在他的头上，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圆圆的；那两道微浓小眉毛下面，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流露出一丝调皮的神色，好像会说话似的！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下面有一个直挺的小鼻子，好一个小帅哥。那小男孩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病人。他的额头流着血，伤势不轻。伤口里溢出来的鲜血慢慢地从额头滑到脸颊，再从脸颊滑到下巴，一滴一滴地把蓝色睡袍染红，是一斑斑不寻常的紫。我心想，刚刚的吵杂声应该就是这小鬼引起的。他看到我坐在床上动也不动，先是秀眉微皱，吃了一惊；然后就把他那张小嘴翘得老高老高，笑了起来。我看着他，讶异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大哥哥，阿布和护士小姐玩躲猫猫。躲在这里，她们就找不到阿布了。” 他低声说道，用手捂着嘴巴偷笑。脸颊上的血将他小小的手心染红。那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没有很用心听，整个人被小男孩的一举一动吓傻了。一个低年级小学生竟然可以不理会那种痛楚，却一心只顾着玩。是勇气可嘉还是闹昏了头？我愣了好几秒，思潮起伏。
。。“小布，血流成这个样子不会痛吗？” 我停顿一刻，为自己的白痴问题感到莫名的愧疚。“赶快过来给哥哥看看。”
。。“是阿布，不是小布。” 他撇了一下嘴，不悦。“妈妈说阿布是男生不可以轻易掉眼泪。”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一个小学生的嘴里说出来。如此简单却又不平凡的一句话，像一首飘荡在夜空的歌谣，爆发着最亮的音符，重重地把迷失在幽邃无底的漩涡的我唤醒；像一片照射在严冬的阳光，在痛苦的深渊中留下光焰，给于我奔向雨后万里晴空的光芒！我看着阿布如秋夜莹星一样透澈明亮，洋溢着生命和希望的双眼，不禁为自己无知的心态感到懊悔。
。。“那阿布一定是一个很勇敢的小孩子咯？可是，如果阿布受伤了却不让护士小姐帮你疗伤，妈妈会不开心的。过来哥哥这里，我先帮你止止血。再不止血，阿布可就要像哥哥一样躺在床上不能动咯。”
。。“大哥哥为什么不能动？” 阿布徐徐地走了过来，又好奇的眼神看着我，又大又圆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大哥哥为什么哭啦？”
。。“我才没有哭呢！” 我用床边的湿布把阿布脸上的血擦干净，小心翼翼地在伤口处施压，企图止血。“哥哥刚刚洗了脸，还没擦干净，阿布就跑进来了。大哥哥我啊，才没有那么容易哭呢？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事才住院的吗？” 他那黑葡萄似的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地转着。“都是大脚怪的错，好端端跑到城市来大吵大闹的，哥哥就是为了打败它才受伤的。脚都被压断了。”
。。“那，大脚怪有没有被超人哥哥打败？” 那是阿布第一次叫我超人哥哥。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咯。” 我笑得很开心，发生车祸以来我第一次敞开心胸笑了。阿布一脸疑惑地望着我。我趁他不注意，悄悄按下了紧急呼叫护士的按钮。
。。夜色渐渐浓了起来，晚风轻拂，轻轻的吹动着窗帘， 星空上的明月很是耀眼， 那看似小巧的星星也镶嵌在旁边，拼命地闪烁着璀璨的银光。在这样的夜晚，本来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些令人忧伤烦恼的事情， 可以静静的和阿布一边喝汽水一边观赏着这夜晚的星空。然而，夏夜的清爽和那缀满星星的夜空在离别的前一个晚上却完全起不了作用。我陷入了迷茫的沉思，迷失在自己寻找的无奈中。看着床上黯然失色的阿布，渺小得无助的我，努力寻找让自己故作坚强的有利借口。我把灯开了，把窗帘拉上。昏黄的床边小灯，放映着记忆的片断。慢慢走到阿布身边，他没有反应过来，头埋在膝上颤抖着。我伸出手，有气无力地在阿布的肩膀上轻轻抓了一把。阿布用力把我的手一甩，有点痛。他真的生气了。心，像有个人，拿了把刀子狠狠地在上面猛扎一通，开膛破肚后伸进一只手去，狠狠地撕，狠狠地扯，然后再慢慢放开。
。。“阿布。”
待续
1 条评论:
好感人，形容的淋漓尽致，真的把你的感受都写完出来...
好期待第三章~
发表评论